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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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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於我而言,好與不好並沒什麽差別。”反正也看不見!

松釀連連搖頭,忘記了面前的公子根本看不到。

“非也非也,長得好還是有諸多益處的,比如在婚嫁一事中,便很有優勢。”

趙佖這次有了準備,沒被她的話語嗆到,只覺這姑娘率真得有趣!

可惜,如他這般,連生活都無法自理,這世間又有哪位女子肯嫁於他。

“你別低估了這容貌的重要性,說不定就有那光看臉,其他都不介意的女子。”

趙佖知她是在安慰自己,但笑不語。

今日,已是他這些年來說話最多的一天。

不見天日的這十幾年,他早已習慣自己與自己對話。

反正看不見,他索性日日幽居在宅院,大門不出,二門不邁,不問世事,不見俗人。

除了必要的看病抓藥,他從不外出,不想被人記得,這世上還有他這樣一個無用之人。

“你平日都做些什麽?”松釀見他不多言語,便繼續發問。

她發現,這位公子凡是問句皆會作答,大約是礙於教養,不忍失禮。

果然,趙佖側著頭略略思索片刻,輕啟朱唇,“聽書。”

竟還是個喜愛讀書之人,松釀心中不免又多出幾分可惜。

“對誦讀之人的聲音可有要求?”

趙佖默了默,誠實答道:“不難聽即可。”

松釀剛想再問點什麽,掌櫃便帶著小廝從內屋走了出來。

“公子,藥抓好了,可是現在回府?”

小廝徑直走向趙佖,看到坐在對面的松釀微微一怔。

公子這是在與人交談?難得有人能讓公子開口說話!思及此,他便忍不住多看了松釀幾眼。

松釀望著小廝手中滿滿當當的藥包,脫口而出:“你這眼睛可能恢覆?”

趙佖站起身,伸手在面前摸索著,語氣平淡。

“十幾年的頑疾,早已不報希望,如今只是求個安慰罷了。”

小廝聽他如此說,不由地反駁,語氣中竟有些哭腔。

“公子怎的就放棄了?藥師說了,您這病只要一直吃著藥,遲早有一天能重見光明。”

松釀和醫師對視一眼,只見醫師面色沈郁,看來這不過是安慰小廝的說辭。

“就算一直看不見,又能如何?”

此話一出,眾人俱是一驚,紛紛向她看去。

世人安慰目疾者,不管真實情況如何,總會給予他們康覆的希望。

可她竟徹底斬斷這一線光明,將最殘酷的真相剖露。

“就算一直看不見又能如何?你不是一樣長大,一樣健康,一樣可以聽書識字。

你可能覺得我站著說話不腰疼,但我看你衣著談吐,想必定是生於富貴人家,衣食無憂,還有個忠心的侍從照顧左右......”

見她對公子不敬,醫師趕忙出聲制止:“別說了別說了。”

松釀睨他一眼,面不改色繼續道。

“你知道這天下,每天有多少人因沒錢看病而死,死了沒錢買棺;還有多少人被征了兵,馬革裹屍,一去不回;還有多少人衣不蔽體、食不果腹,你與他們相比如何?

“大膽,你知道這是誰嗎?”

見面前這個小子竟對自家主子出言不遜,小廝憤憤不平道。

“初墨,不得無禮。”

始終沈默不語的趙佖面色平靜,出聲制止了小廝,繼而柔聲道:

“我知姑娘好心,說這些是想開導在下。謝謝姑娘,姑娘說的有理,人不該總揪著自己的傷痛不放,這世間,多的是苦難,我只是其中一個罷了。”

松釀見他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,嘴角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,大手一揮,落到趙佖肩頭,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。

“這就對了,你看你長這麽俊俏,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,還不允許自己有缺點?”

眾人皆被她逗笑,連一向淡然的趙佖都沒扛住。

初墨望著公子難得的笑容,眼眶竟微微發熱。這麽多年,他幾乎沒見公子像今日般,笑得如此開懷。

雖然那笑依舊淺淺,卻發自肺腑,如沐春風。

“公子,趁著今日高興不如去街上逛逛,您難得出趟門。”

松釀見他膚色蒼白,便知此人必是久居屋內。

她記得以前有個藥師說過,人若是長久不曬太陽,眼睛便會生一種奇怪的病。

這病會讓人視物模糊,頭痛,畏光,流淚。

松釀不知面前的公子是否患有這病,只是覺得他該多出來走走,多曬曬太陽,如此,才有助於病情。

“公子是該多出來走走,曬曬太陽,有助於您的病情。”

一旁的醫師說出了松釀的心裏話。

趙佖微微蹙眉,似在猶豫。他早已習慣了宅院中的清冷,如今去到熱鬧嘈雜的街市,怕是難以適應。

不待他拒絕,松釀抓起他的手腕,向門口走。

“我剛好也要去街上買點糕點,不如一起?”

走出幾步,她回頭沖掌櫃喊道:“成叔,我爹的藥你抓好直接送到我家去就行,錢我下次來付。”

成叔見她這幅大大咧咧的模樣,暗暗嘆了口氣。

這松丫頭都快及笄,還整日扮做男兒四處溜達,怪不得老松日日憂心她嫁不出去。

這見著個好看的公子就迫不及待攆著人家跑,可還得了?

不行,他得和老松說道說道,為這瘋丫頭定門親事。

還有,這丫頭每次都賒賬,他得去找老松要回來。如此想,成叔欣慰不少。

再擡眼,門口早已不見了人影。

初墨看著被松釀扯著走的公子,整顆心都是懸著的,生怕她一個不小心,就害得自家公子摔倒。

事實證明,這實屬他鹹吃蘿蔔淡操心,松釀看似走得快,卻心中有數,維持在一個趙佖剛好跟得上又略顯吃力的速度。

“可.......可否慢些?”

走了將近一刻鐘,趙佖終於忍不住開口求饒。

他白皙的面孔上已有薄薄的一層汗水,在陽光下泛著盈盈光澤。

松釀這才放開他的胳膊,笑瞇瞇地問:“你剛剛在想什麽?”

趙佖搖頭,表示自己什麽都沒想。

走得如此快,他必須集中全部的精力跟上他的步伐,確實沒精力去思考別的。

初墨趕忙扶住自家公子,看向松釀的眼神有些許埋怨。

“你平時不走動,身體如何能好?現在你感受一下,周遭都有什麽?”

趙佖深呼了口氣,側著耳朵,模樣甚是專註。

耳畔商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,此起彼伏,比百家爭鳴還要熱鬧。

行人或匆忙或悠閑的腳步聲掠過,路過他的時候,帶起陣陣微風,讓曬得發熱的手背一涼。

他擡起手,感受著風從指尖漏過,陽光從肌膚滲入,第一次覺得世界如此鮮活可感。

“我聽到了馬蹄聲,小販的吆喝聲,行人的腳步聲,還有,風拂過的聲音。”

松釀得意地朝初墨挑挑眉。

“你看,這個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你不曾體驗,反正你又不缺錢,為何不好好享受生活?”

趙佖明媚的眸子突然間又黯淡下去,訥訥道:“這世間,不是所有的煩惱都能用錢解決。在下趙佖,還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?”

“松釀,松花的松,釀酒的釀。”松釀將一顆糖丟進嘴裏,笑得明媚無害。

初墨一驚,微張著嘴,沒想到眼前這位少年竟是個女子。

“你這眼神,還不如你家公子?”松釀嘲笑道。

趙佖笑而不語,只覺此刻過於美好,似是一場夢。

初墨瞪她一眼,望向自家公子,一臉驕傲:“我家公子可是這世上最聰明的人。”

松釀翻了個白眼,著實沒料到他如此狗腿。

“是是是,你家公子最最最聰明,你最最最愚蠢!”

說罷,做了個鬼臉,氣得初墨咬牙切齒,又礙於趙佖的臉面,不忍發作,只得向自家公子抱怨。

“公子,你看她,哪有半分女孩子家的儀態?”

松釀尚未開口,趙佖便擡手敲了敲他的腦袋。

“怎可如此說松釀姑娘,你辯不過她,該自省才是,平日裏叫你多讀些書,你偏不聽。”

松釀聞言,更加嘚瑟。

初墨歪過頭去,不理會她。

三個人慢慢悠悠地在街頭溜達,有說有笑,倒也看不出有何異常。

只是走著走著,松釀越發覺得古怪,像是有什麽人跟在身後似的。

可她回頭,每個人都面色如常,看不出什麽異樣。

“奇怪,難道是我出現了幻覺?”

她小聲嘀咕,卻不想趙佖答道:“不是你的幻覺,的確有人尾隨我們。”

松釀和初墨聞言,俱是一楞。他們兩個加起來還不如一個趙佖,實在汗顏。

“你(公子)怎麽知道?”

趙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不言而喻。

松釀用斜光打量著身後,搜索著目標人物,問道:“你聽得出來是男是女嗎?”

趙佖側著頭聽了一會兒,淡淡答道:“該是個女子。”

松釀沖初墨挑挑眉,“莫不是你惹下的風流債?人家姑娘找上門來了。”

初墨冤枉,趕忙解釋:“公子,你為我作證,我自小便跟在你身邊,怎麽會惹什麽桃花債?”

“說不定是你背著你家公子幹的!”

松釀持續添油加醋,初墨又氣又羞,漲紅了小臉,恨不得對天發誓,他絕對沒有背著他家公子幹什麽壞事。

趙佖抿著笑,替他開脫:“松姑娘和你開玩笑呢......”

言畢,他忽的屏住呼吸,語氣低沈了幾分。

“她靠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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